磕五毛钱的

stick to what you believ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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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枭羽】夏日限定

    荧的第一人称视角,荧比迪凯大那么几岁。娱乐圈设定,私设众多。想试试新的风格后失败的产物,全篇对话没有引号和冒号。

  ooc到不行,真的很菜,没十年非碳基生物身份证写不出来这没有逻辑的怪东西。对不起我又泥了他们,我一定好好反思。

   流水账记录,狗血的青春伤痛情节,至于为什么是枭羽座,问就是取名废

 




1

    当地球上的时节爬过了夏至点,北半球的白昼像被放飞的风筝线越拉越长。

 

    我收到了迪卢克久违的短信,他请我以经纪人的身份在下午五点去他的办公室商谈。

  

    收到短信时,我不可遏制的想起了刚认识他们那会儿。那时候的他们啊,都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。只想着实现自己的梦想,整日里打打闹闹,不过是这世界上两个最普通不过的孩子。

  

    我跟着他们走过了十四年,看着他们从潇洒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的男人。迪卢克的笑容没有当年的温度,早早回家继承产业的他在生意场上练就了一身本事,以前那点少年心性被打磨了个遍。

  

    他现在是三十岁事业有成的人生赢家。

  

    如今他坐在办公室里,眉目间有些疲惫。他看着我坐下,叫了我一声荧姐。

  

    迪卢克和凯亚从我做他们经纪人开始就一直叫我荧姐,我看着他的脸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年那个笑的跟太阳似的红发少年。

  

    这些年我一直跟在凯亚身边,帮他跑通告看合同,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迪卢克这么叫我了。

  

    怎么了。我看着他,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。我笑着问他,生意上的事忙完了就想回来接通告了吗。

  

    我要退出娱乐圈。他一开口就是这些年我们最害怕的事。因为知道必将发生,因为知道无法挽留,所以最为害怕他亲口说出。

  

    他说,就在今晚。

  

    那组合怎么办。我看着迪卢克,他低垂着头,让我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
  

    他又打开一份文件,手指翻越纸张时带出细微的摩擦声。不早散了吗,他忽然笑了,复杂的神色里糅合了太多情绪,就像冰块里冻住的果肉一样模糊不清。


    他说,我跟凯亚的组合不早就散了吗。

  

    我看着他,手机震了两下。打开发现是安柏发来的消息,说凯亚进的剧组就要开工了。

  

    我们又陷入了沉默。我不知道对着他说些什么好,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对着这个男人该说什么样的话语才合适。如同他和凯亚那张错位的照片在网络上疯狂流传的时候,如同那个女孩从凯亚眼前纵身跃下楼顶的时候。

  

    手机又震了一下,是凯亚发来的短讯。写着如果荧姐是在为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忙碌,那么我可以给荧姐放几天假哦,

  

    简短的语句带着凯亚式的玩笑,我甚至能想象他发出这条短信时的表情。我在心里啐了他一口,起身向迪卢克辞行。

  

    我走出了大楼,不远处的安柏正跳着跟我挥手。我才刚走到车边,她就急忙拉着我进了车,吐字快得跟炮弹一样,迪卢克跟你说什么了,是要回来了吗,是不是枭羽座又重出江湖了。

  

    安柏的激动不是没有道理,她才十五岁的时候就跟在我们身边,当凯亚的助理。

  

    枭羽座是迪卢克和凯亚的组合,也是我们整个工作组的心血。那个时候少年的活力就是夏日最好的葡萄汽水,无论到何处拍摄,工作组总会染上些笑声。迪卢克翻出凯亚偷藏起来的酒时,追着凯亚满工作室跑说他未成年还不能饮酒,还不忘嘱咐我们管着点凯亚。凯亚舔舐冰棍化开流下的汁液时,整个工作组都会嘲笑迪卢克脸红的像朵大红花。


    那股朦朦胧胧的情感是整个工作组小心呵护的花朵,大家都默契的不说破,任由少年的试探变成了两心同的喜欢。

  

    凯亚和迪卢克花了十二年时间去淡化过去,我花了十二年时间去愧疚,安伯却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去坚持。

  

    车身缓慢动了起来,在这座城市里顺应着道路汇入车海。安柏从始至终都坚信着他们的故事不会就这么落下帷幕。她是最忠实的观众,一直期待着他们的回归。

  

    我曾经不懂她为什么还没有放弃,就在私下里问过她。那时她笑眯眯地跟我说,因为他们真的有很认真的喜欢着彼此。

  

    当时我为了她眼里的光没有说出肚子里的话,现在那束光还在她的眼里,事实却要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。

  

    迪卢克要退圈了。我看着安柏说。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有些朦胧。

  

    这怎么可能,安柏怪叫了一声。她还想说些什么,接着她手机的消息疯狂跳动,是很久以前枭羽座的粉丝群。

  

    安柏点开了那张被传疯了的截图。

  

    迪卢克V:因个人原因于今日退出娱乐圈,感谢各位多年的陪伴。

  

    我拍拍安柏的肩膀,感觉掌心下的身体有些发抖。我递了一包纸巾过去,说,待会儿接凯亚换班,你别去了。

  

    安柏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低着头看着那张截图。我让司机先把安柏送回家,再去凯亚的家里。我不知道是该庆幸安柏跟凯亚住同一个小区。还是该庆幸自从十二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,凯亚就很少再接触网络。





2 

    当我打开凯亚现在居住的公寓的房门时,他正靠在窗边看着落日,温暖的余光一点点洒在他裸露出的蜜色胸膛上。火红的云层在天边飘荡,风稍稍撩起他的头发,隐约间我看见他毫无表情的侧脸。

  

    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凯亚的时候,是在一个雨天。凯亚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,卫衣的腰部飘下两条系着十字星的绸带,笑时露出一口白牙,帅气又爽朗。

  

    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变了模样。他还是凯亚,也不再是凯亚。

  

    他好像不会再同以前那样在我面前显露出无助的模样。哪怕是在压力最大的那一年,他也只是点支烟安静的待在角落。烟雾慢腾腾得钻出他的嘴融进空气,神色里没有悲伤和后悔,却也没有了活力和生机。就像沙漠中的那滩清泉,冷静得一眼看出蕴藏其中的死气。

  

    那一年他将将二十岁,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,嘴角会勾起好看的弧度却不会再露出牙齿。蓝色的眼睛依旧好看,眼里的十字星像是掬了一捧星辰,勾人的很。

  

    他现在也会这么笑,我看了这么多年乍一看也会被勾走心神。我一直觉得,可能上帝在创造凯亚的时候亲吻了他的额头,所以这副皮囊才会如此完美。

  

    走吧,去剧组了。凯亚笑着说,他的右眼已经戴好了眼罩。那里曾经被玻璃刺穿,如今只留下了一个眼眶。

  

    今天要拍男女主在海边的相遇,导演法尔伽是个不羁的人,脑子里总是充满了潇洒又浪漫的想法。于是他将剧组带到了蒙德市后方那片果酒海。海风与浪潮,云彩和沙滩,适合用于每一个带着果糖般甜味的青春。不止是戏剧里的男女主,也是凯亚和迪卢克。

  

    凯亚他们瞒着我,但是安柏跟我提起过。在十四年前,枭羽座刚刚以一首《夏日》成为那个夏季最火热的组合时,他们两个人背着工作组偷偷溜去了沙滩。

  

    他们坐在沙滩上,海与天连成了一片。那时天刚蒙蒙亮,太阳也还没有出来。她坐在两个少年的后面,不敢拉进距离,只有风声轻微传来他们的谈笑。

  

    她说,就在她昏昏欲睡的那一刻,天的那边倾斜下了一束光线。少年也不再说话,迪卢克凑到了凯亚的嘴边。天边升起的红日过于耀眼,连带着海面上粼粼的光一起刺进了她的眼睛。她说,她看不清迪卢克是否吻了凯亚,她只记得那轮红日前的爱意,几乎让她变成最虔诚的信徒,要在几千米海拔高度的路面一跪三叩首。

  

    那时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,都说人年少时不能遇见太好的人,不然会误了后半生。安伯也是一样,她见证了少年爱情的绽放,所以不愿去面对烧尽后的余灰。

  

    剧组里的人忙忙碌碌,法尔伽见到凯亚后拍了拍他的肩,说散了也是好事以后就专心戏了。凯亚愣了一下,随即又变成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。聪明如他,就算我这里再怎么严防死守,他又怎么可能猜不出。

  

    化妆师很快就画好了妆容,凯亚换上服饰就变成了剧里的先生。他总是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,在聚光灯下散发着无处可藏的魅力,犹如花枝招展的孔雀,风流得让人止不住得想要盯着他看。

  

    等收工时已经到了夜晚,拍摄期间我偷偷看了眼微博。迪卢克退圈上了热搜,迪卢克和凯亚的粉丝又掐了起来。羽毛骂迪卢克不负责任,让枭羽座说散就散。红角鸮骂凯亚当年私生粉事件让迪卢克受到牵连,所以枭羽座近乎十二年没有合作。

  

    很奇怪不是吗。

  

    当年事件的爆发是因为他们接吻的照片被狗仔拍到上传到了微博。可是如今偏偏没有一个人提起这段尘封了十二年的感情。

  

    凯亚没有卸妆就站到了我身旁。我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开口。他和迪卢克一个德行,不愿接受的时候就选择沉默相对。于是我跟他说,去海边走走吧。

  

    安柏不在就只能让另外一个小助理给剧组的人买些宵夜。凯亚带上了口罩跟工作人员说了句辛苦了,就跟在我旁边离开了摄影棚。

  

    已经很晚了,白日里热闹的沙滩安静得能够听见海水卷起又拍在沙滩上的声音。天上的星星倒映在海里,影像都因为晃动的水面变得扭曲。

  

    我们慢慢地沿着海滩走,走到了一个有些偏远的地方。可能走的有些久,我的小腿都在突突跳。我说不想走了,累了。

  

    凯亚就在前面拐角处找到了一张长椅,步伐熟稔。就连该在什么时候停下,他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
  

    我坐在了他的旁边,他还是一副随意的模样。心里好像弥漫出了一股火气,我打开了手机调出迪卢克的退圈声明,便将手机丢给了凯亚。

  

    凯亚接住了手机然后慢条斯理的读着。我发誓,我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。像是被判了死刑缓期的囚徒,终于得知自己的死期。

  

    凯亚只看了一遍那条微博,就把手机还给了我。他说,这不是早晚的事吗,这些年我们怎么样你们不是不清楚。

  

    我没有看他,开始止不住的幻想安柏说她在海边看到的场景。

  

    你还爱他吗,我看着远方泛着点点星光的大海,恍惚间好像听见凯亚轻笑了一声。

  

    爱,到底是什么东西。他说着抽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。这是前几年他压力最大时学会的坏习惯。他咪着眼睛瘫坐在椅子上,翘起了二郎腿,死寂的氛围里透出几丝颓废。海风吹乱了他的额前的发丝,可能是觉得有些麻烦,他用左手撩起了碎发。

  

    其实,我已经快要记不起来当年喜欢他的感受了。烟被衔在他的嘴里,他吐字有些模糊的说着,那种恨不得什么都不要,只想跟他在一起的心情,早就不在我心里了。

  

    可能我这个人已经烂了吧。他取下了叼着的烟,烟嘴上有些齿痕。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纸烟。

  

    我看着那卷香烟飘出缕缕白雾,那层单薄的白纸被火焰舔舐露出内里卷曲的烟丝,随后并在一起烧成灰烬,轻而易举的散在了风里。

  

    是想不起来了,还是已经习惯不去想了。

  

    这句话像刺一样扎进了我的气管,在我的心口哽住。我们都没有再说话,只是默默的看着那卷香烟慢慢燃尽。

  

    走吧荧姐,明天还有工作呢。凯亚站起了身,像只优雅的猎豹一样舒展了自己的身形。他无所谓地笑着说,做人嘛,总该向前看才好。

  

    他又把满身里最真实的假象封进了盒子,变成了优雅不羁的凯亚先生。




3

    窒息感如同深夜里蛰伏的猛兽,我像是掉进海里被潮水包围。我的胸腔闷的生疼,脑袋却冷静地可怕。可我宁愿醉酒一宿,好歹不需要如此清醒地面对这漫天袭来的不甘与悔恨。

  

    皎皎月光穿过飘渺的星云掉在远处起起伏伏的海平面,银色的小小光点如同点缀在水晶球里的碎屑。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就是在这样的月色里变成了泡沫。命运的走向有时候荒诞得可笑,如果这世间真的拥有神明,那他是不是在云端讪笑,笑可怜的人类往往还未用尽全力便已经失去了情爱的机会。

  

    我的手机在角落里散发着幽幽的光,屏幕上是迪卢克给我的答复。

  

    他说,好。

  

    我实在不愿见到他们小心掩下的感情变成沙漠里枯萎的花,他们的爱情不该在见不了光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死去。于是我联系上迪卢克和凯亚,问他们是否愿意为到如今也还等待枭羽座的粉丝们道别。

  

    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们,也是为了我自己。为了当年阻拦着不让他们承认恋情的我自己。这些年我总在想,如果在事件的最初做另一种选择,他们的如今是否不会再错过。

  

    愧疚钻进了我的每个梦境,事到如今我的梦里仍旧是十二年前那两双哀伤的眼睛。十八岁的迪卢克失去了自己的父亲,晨曦产业受到的冲击几乎压垮了他的向来挺拔的脊梁。我们都参加了克里普斯先生的葬礼,在最后我们将空间留给了他和凯亚。

  

    葬礼的第二天,流言闹的沸沸扬扬。人们耻笑于迪卢克刚失去父亲便于队友搅和在一起,猜测凯亚是否曾雌伏于迪卢克或者克里普斯先生的身下。网络上披着皮的言论恶心又下流,路人用最大的恶意敲击下不堪入目的字句,大批粉丝失望离开。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张吻照,一张因为角度看上去像是在接吻的照片。

  

    我看着工作室应急公关,“不能承认”这样的想法钻进了我的脑海,像一把钻头撬开了我的头盖骨把那个想法钉在我的脑子里。我知道我不应该对他们提出这个解决办法,可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,类似耳鸣的轰鸣声盘旋在我的后脑勺,那一瞬间我的思绪混沌又冷静。

  

    于是那时的我走进了迪卢克和凯亚在的练歌房。他一个坐在地板上一个坐在架子鼓前,他们对视着眼里带着坚定。

  

    荧姐,怎么样了。凯亚从地板上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。迪卢克走到了凯亚左侧牵住了凯亚的手,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双眼里的情绪。

  

    我们得公开。迪卢克牵着凯亚的手这么说着。

  

    不可以。我看着有些惊愕的他们说,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影响会牵扯到多少人,不仅仅是我们,还有克里普斯先生留下的晨曦。

  

    他们没有说话,只是抿紧了嘴唇。凯亚眨了眨眼睛,微微翘起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。

  

    凯亚!你忘了我们说过的话吗!迪卢克睁大了眼睛对凯亚大声说着,他感受到了凯亚的动摇。

  

    凯亚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,示意迪卢克松开。他说,我没有忘记,只是现在我们不应该…

  

    为什么,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?迪卢克打断了凯亚的话,也许是最近接踵而来的事情让他不服平日里的沉稳。我看见凯亚的手被他捏出了红痕。

  

    凯亚始终没有说话,迪卢克看着那双眼睛也陷入了沉默。事件像是步入了死局,仿佛在逼迫着少年二选其一。

  

    我知道了。迪卢克说着放开了凯亚的手。凯亚拍了拍迪卢克的后背,而我终于看清他眼里敛去的情绪。那双蓝色的眼睛像夜里林间泛着月光的清露,又像雾凇下绽开的雪华。

  

    他们在悲伤,却又试图给予对方力量。

  

    会好的,都会好的。那时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,重复地呢喃着这句话语。细微的声音几乎要融进空气,有些颤抖的尾音泄露出少年的小心翼翼和迷茫。

  

    都会好的吗?那是过去渺茫的奢望。

  

    后来命运依旧不肯赠送少年丝毫慷慨,它将打击和谩骂接连送往他们身边。有一个很喜欢凯亚的小姑娘不愿相信网络上的流言,于是她偷偷跟在凯亚行程后。那时我们都疲于网络铺天盖地的造谣和黑料,没能发现那个年仅十七的小女孩跟了凯亚整整一周的时间。

  

    在枭羽座一次去外地演出的时候,她趁夜闯进了凯亚的房间。等我们发现异常的时候只剩下一扇被破开玻璃的窗户,凯亚呆站在玻璃的残渣中,右眼往外渗着鲜血。

  

    迪卢克大步上前将他扶起查看他眼睛的伤势,我看着满地屋内的惨状急忙让安柏联系救护车。我刚想问凯亚发生了些什么,楼下就传来了一声惨烈的尖叫。

  

    凯亚这才像是回了魂,他几乎是弹跳出了迪卢克的怀抱。他沙哑着说,有一个女孩跳下去了。

  

    救护车和警车来的很快,他们将凯亚留在了房间里。我们在外间等待为凯亚处理伤口的医生。医生出来时取下了带着的口罩朝我们摇了摇头说,他的右眼不能用了。

  

    安柏惊呼了一声,我感受到身旁的迪卢克绷紧了身体。

  

    事情过去太久,我已经忘了后来的事情是如何发展,也忘了后来我们是怎么领着凯亚回到酒店的。只记得那天之后,凯亚就一直避开与迪卢克单独的交流。他将他们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很微妙的距离。

  

    吻照的影响还未完全平息,私生饭跳楼这件事又在网络上掀起了波澜。工作室忙的焦头烂额,我像是一支航队的船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后,即将带着整条船的人一起坠入风暴。

  

    后来迪卢克和凯亚又钻进练歌房谈了很久。出来后迪卢克对我们说,从今天开始,凯亚就是我的义弟。

  

    他说的很平淡,像在告诉我们今天的天空很晴朗。我们都不愿相信,安伯带着隐隐的哭腔问迪卢克是不是在开玩笑。

  

    那天发布会的气氛格外的低沉,凯亚是克里普斯先生义子的身份被公开。媒体们提着略显尖酸的问题,凯亚和迪卢克坐在台上带着不那么完美的假笑。迪卢克说,那只是角度问题。凯亚说,那只是出于家人的安慰。

  

    发布会结束后凯亚回到了工作室,迪卢克跟我留在发布会的后台。他拎着自己的行礼,因为他即将回到晨曦去接手他应该承担的重任。他对我说,其实我挺后悔的,后悔那天没有真的亲下去。

  

    我看着他,刚渡过十八岁生日的少年眉间已经有了些隐约的疲态。迪卢克说完笑了下,朝不远处的安柏挥了挥手。他丢下一句我走了,就转过身带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离开了这个地方。

  

  

  

4

    枭羽座的告别会订在了两个月后,我联系到了粉丝群里的管理者。她曾经也是一个对枭羽座充满了期待的小女孩,每次演唱会和节目录制现场都能看见她热情如火的笑容。从前她也会坐在看台上的椅子里,在人群里晃着一块巨大的应援牌。

  

    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时,请求她能帮忙转告如今还存在的为数不多的枭羽座团粉。她在电话的那边长长地叹了口气。她说,我还是想不通,当初那么要好的两个人,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

  

    我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不该或者该如何去回答这个话题。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她孩子的呼唤声后,我们挂断了电话。

  

    是啊,当初的他们多好啊。有温暖的阳光和晴朗的天空,在一个最好的年纪里与最爱的人,和一群好友做着同一个梦。

  

    我还记得那一年工作组去爬山团建的时候,我们坐在山顶看着云层。迪卢克揽着凯亚的肩在山间大喊,枭羽座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最棒的组合。凯亚不复刚进入工作室时的拘谨,笑得像一只温顺又洒脱的鸟儿。他们张开了双臂,大风鼓起了单薄的衣物,少年的意气风发在这里扬帆起航。工作室里的人故意逗他们,说他们小小年纪尽爱做梦。迪卢克和凯亚对视了一眼还没有说什么,一旁的安柏就气鼓鼓的捏紧了拳头,说枭羽座就是最棒的组合!

  

    我放下手机走进了片场,凯亚扮演的男主角在聚光灯下优雅又从容,像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。法尔伽在知道告别会开始后,就将凯亚近期需要拍摄的戏份压缩在一个月内。他分配好工作后看着凯亚,用一种随意的语气对凯亚说,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学不会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。

  

    凯亚又咪起眼睛笑,说不急,您这不都还没成吗。法尔伽瞅了他一眼,就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赶苍蝇似的让凯亚快走。

  

   。今天是凯亚在剧组里的最后一场戏,拍完这一场我们就要赶往工作室。凯亚换回了常服跟工作人员笑着道谢。法尔伽正跟场记交谈,他隔着人群朝凯亚挥挥手,示意凯亚看手机。

  

    凯亚看了一眼手机轻笑了下,眼里像是擒起了一缕流光。他抬起头对我说,走吧。

  

    我们钻进了房车看见待在驾驶位上的安柏,一个月未见的安伯还带着些憔悴。她扭过头对我们笑着说,迪卢克已经快到工作室了。

  

    凯亚还带着剧组里的笑,他闭着眼靠在软枕上,略长的头发盖住了他侧脸的轮廓。他轻笑地说着,那我们可得快点了,可不能让酒庄的大老爷久等咯。

  

    安柏跟我对视了一眼就转过身启动了车身。车内空调泛起了一股凉意,稍稍消去了些夏日的烦躁。我看着窗外向后滑动的景物,松软的云朵像团蓬松的棉花糖,在晴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诱人。今天也是个好天气,那阳光像是要直达人的心底。

  

    待会儿跟迪卢克见面,又会是怎么样的场景。我眯着眼睛想,大家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成年人了。这么多年都不曾联系,我也就想不出现在最适合的相处方式。

  

    拍摄地在蒙德市的郊区,距离市中心的工作室也不过几小时的车程。我们到达工作室时,看见迪卢克站在门前的一颗树下,那头红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,只是冷淡的面容有些发红。

  

    工作室的门前种着的那两颗树,是十四年前工作室刚成立时凯亚和迪卢克亲手种下的。这些年这两颗小树苗的枝桠也在疯狂地长,可树叶子却总掉。风一吹,枝桠间的空隙就大咧咧地晃在空中,那烈阳的温度便怎么都遮不住了。

  

    安柏将车停放在车位后,我们这才下了车。迪卢克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等着我们,像极了我领着凯亚加入我们工作室的那天下午。

  

    迪卢克,好久不见。凯亚微微勾起了嘴角说着。

  

    迪卢克双手抱胸瞥了他一眼,没有接话。他叫了我和安伯一声,就随凯亚走进了工作室。

  

    我刚走进会议室就看凯亚递给迪卢克一杯加冰的黑咖啡。迪卢克神色如常的接过,随后道了声谢。这一切太熟悉了,就好像时间并没有在他们的人生中留下空缺,就好像这些年他们就是并肩走过的。

  

    确定告别会需要翻出从前的旧资料,确定告别会当天演唱什么曲目。安柏翻出了一踏相册和专辑,那是她的私藏。能看出主人用心的保管,只是时间带来的痕迹依旧让这些过去褪去了鲜艳的色彩。

  

    气氛一时间又变得压抑,凯亚低垂着眼眉,面上不再是柔和的表情。迪卢克双手握着咖啡杯,盯着相册封面上勾肩搭背的少年发呆。我看了安伯一眼,她金色的眼睛快要布满了红血丝。

  

    终究是变得不一样了,那个山间许下的梦,像摔碎的玻璃杯。残留的碎片就搁在我们所有人心里,挑不出取不掉。在每一次回想起时,悄无声息的刺着胸腔里那块跳动的肉。

  

    而如今却是要当事人直面那段灰白的过往了。

  

    告别会的曲目草草确定,毕竟当年枭羽座也没来得及出多少歌便分崩离析。没过多久迪卢克便离开了这里,安柏送他走了出去。凯亚在椅子上呆坐半晌,随后露出了一丝嘲讽又苦涩的笑。

  

    他对我说,原来人真的会反反复复爱上同一个人。

  

    我看着凯亚走出了会议室,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又有些好笑。掩埋起来的爱,不过是将喜欢藏在暗处,一寸一寸刻进自己的肌肤,到最后腌制入骨罢了。被压制太久的情欲会在找到突破口后失去理智,就像包裹住火苗的层层丝绸,最后只能是被破开一个洞口。

  

    毕竟人从来不会反反复复爱上同一个人,只是你有时爱的深一些,有时藏起来的多一些。

  

    第二天迪卢克来的很早,他捎上了自己的行李和一束干花。他将行李放回了从前的房间,又换掉了会议室里那株就要开败的百合。看见凯亚下楼时,迪卢克偶尔也会询问是否需要早餐。

  

    这一个月,迪卢克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工作室里跟凯亚一起排练。安柏私下笑眯眯地来问我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。我看着她久违的笑容,心底传来一整愉悦。

  

    我说,是的,你不期待吗?

  

    随即她就高呼着跳了起来,引来迪卢克和凯亚的目光。安柏被看得不好意思,吐了吐舌头就以准备午餐的由头离开了这里。

  

    我又转过头去看迪卢克和凯亚的排练,男人的声线已经不同十几年前,但唱出的歌谣带上了另一份沉醉。低沉的声线里像是带着一弯山间的河流缓缓而来,字句间都是故事的诗篇。

  

    好像我们的身体都在怀念从前的记忆,四个人又凑在一起的日子居然过渡得异常顺利,就像是一缕微风被吹入了云朵的拥抱。明明都不在年轻了,却又总是做出跟从前一模一样的动作。就像他们在舞台上唱至高潮时总会习惯性地又靠在一起,就像歌词里血染骑士和暗巷游侠相会时眼里碰撞出的火花。


    那时记忆里一遍遍冲刷后更为牢固的磐石,是动情时眼神一次次地交织。


    为了准备好一个月后的告别会,他们都断开了外界的实务。安柏又变成了当年那位只知道围着他俩打转的小助理。

  

    我站在录音棚外拿着水壶等他们试完音。最后一首歌试完时,迪卢克几乎是毫无意识地牵上了凯亚的手将他带出了录音棚。

  

    我将水递给他们时,感觉凯亚的手有些发抖。我问他,怎么了?他摇了摇头,说好久没唱歌有些不适应了。

  

    迪卢克看了他一眼,难得没有打趣他。

  

    我站在凯亚的身旁,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不太对劲,总觉得隐隐传来那么一股苦味。我刚想开口询问凯亚,安柏就出现在门口,让我们洗洗手准备吃饭了。

  

    饭后我跟着安柏出去散步,蝉鸣在傍晚显得有些清脆。晚风轻踩着云朵拂过我们的脸,天空的夕阳红得正好,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。

  

    荧姐,他们会好的吧。安柏扯了扯我的手笑着问我。

  

    应该会吧。晚风有些大让我咪起了眼睛,这个世界的样子就变得有些模糊又遥远。而后来发生的事,给了我当头一棒,嘲笑我看不清事件背后缠轧的命运。


    几天后家政公司让人

  

    在告别会的前一天,我和安柏忙着确认场地和整个流程。等我们回到工作室时,工作室里悄无声息。练歌房的房门禁闭,里边隐隐传来窸窣的说话声。

  

    我跟安柏对视一眼,不妙的预感像是狂风要将我的理智吹散。安柏将我带到了沙发上,我们像被逮捕的犯人在这一片沉默里,等待着最终的宣告。





5  

    房门被打开又很快关合。我朝门口看去,只看见散发着低气压的迪卢克。他冷着一张脸,红眸子里藏着些许愤怒和了然,像故事还是走到了早已知晓却不愿承认的结局。因为知道结局如此,因为不甘如此结局。

  

    怎么了?我连忙走上前去。

  

    迪卢克看了我一眼,摇摇头就走出了工作室。安柏想了想一咬牙跟了出去。

  

    我僵硬着走进那间紧闭的房间,凯亚失了魂般坐在架子鼓前。他听见了声响抬起头来看着我,那只蓝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。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十年前迷茫的少年

  

    荧姐,凯亚唤我一声,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。修长的手指夹起烟盒里最后一支香烟,嫣红的舌尖轻微一卷就将烟嘴带入口腔。他摸出兜里的打火机,微弱的火焰点燃了那卷香烟。

  

    凯亚。我张张嘴,劝阻他吸烟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。

  

    荧姐,我最近总是梦到那个小女孩。凯亚缓缓吐出的烟雾缭绕在他的四周。他说,我总梦到她躺在那片鲜血里,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我。

  

    那片烟雾模糊了我的视线,让我看不清凯亚的表情。他好像在悲伤,又好像没有。

  

    那卷香烟燃到了一半,他点了点烟身,那截余灰就轻飘飘地掉进了烟盒里。

  

    我心里泛起一阵恐慌,好像如果我再不做点时候就真的回不去了。我拉住了凯亚的手说,凯亚,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错。

  

    他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半支烟在手里燃尽。那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和悔恨又弥漫在我的心头,我知道我再也无法挽回些什么,就像一壶沸腾的水永远不能温暖一片冰冷的海域。

  

    凯亚和迪卢克一样,总在一些奇怪地方有着惊人的执拗。

  

    第二天告别会照旧举办了。凯亚和迪卢克在后台为这场告别的盛会做最后的准备。他们坐在化妆台的两边,气氛冷硬得好似这这些年来他们只是一对陌生人,好似这一个月里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未松动。

  

    告别会终究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告别会,他们彻底跟从前说了再见。

  

    在安柏的催促声里,他们踏上了舞台的升降机。他们站在台上浅浅唱起了组合发布的第一首歌,淡蓝色的光线在他们身后交织。台下的粉丝们慢慢跟着一起唱了起来。手里的荧光棒发出幽幽的红色在黑暗里汇成一片,我看见许多人的脸庞都沾了水光。

  

    安柏靠在我的身上,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哭的一塌糊涂。她哽咽着说了些什么,我没听清。这里的氛围压抑得我快要喘不过气。

  

    《夏日》是迪卢克和凯亚亲手谱曲填词的歌,这首歌成就了当年的双子星,也为这个组合划上了休止符。少年无忧的时光连同着他们那份不被允许的感情,被丢在今天。

  

    夏日已经过去,今夜也会过去。

  

    原定于十点结束的茶话会因为粉丝们情绪过于激动延续了结束时间。夜里十一点时迪卢克和凯亚站在门口,送走了最后一位粉丝。

  

     我带着安柏和工作组整理现场。指针慢慢转到了十二点,旁边的广场上传来了钟响。这时我才发现迪卢克和凯亚已经不见人影。

  

    我拿着一摞荧光棒走向道具室,道具室的门微掩着。我朝里边看去,在一片黑暗里,迪卢克抱着凯亚。他们在拥吻,履行十年前未完成的梦。走道的灰尘钻进了我的眼睛,抑制不住这几个月来积累的酸涩,泪水冲出了我的眼眶。

  

    我抱着荧光棒轻轻地将门合拢,只为了今夜他们能不被打扰。世俗还欠他们一个结果,岁月却早已偷走了少年的梦。最该流泪的人不是我,而是身处故事中心的他们。

  

    告别茶话会结束后,迪卢克和凯亚像个没事人一样分别回到了自己的住址。可我看见了他们眼里潋滟的水光。

  

    岁月杳杳向前,而他们选择了放弃过去。从前的那些破旧往事被踩在路边,变成了回忆里朦胧不清的标点。意难平又如何,不过是我们极少数人才记得的悲哀。万事都会平息,所有感情都会平淡,他们都不愿意再让对方去背负那样沉重的爱意。

  

    他们还爱着吗?我不知道。但我分明感受到了,他们想要靠近却又躲避的心;我分明看见了,他们习惯性想要握在一起却放下的手。

  

    跨过了时间的少年,跨不过人命的恶意。

  

    今夜之后,枭羽座这个组合将真正的,永远被遗留在互联网的记忆里。偶尔被提起也会在话头前加上一个曾经。

  

    这路遥马急的人间,离别就是在每一个同样的清晨里,再也不会想起那个人。往后的人生依旧漫长,日子还是一样忙碌又平淡地过。只是有的人不会再见,有的爱再无归期。

  

    我的电脑里尘封着一张填了词的曲谱,是迪卢克谱的《枭羽座》。他发给我的那天说,给凯亚写的。过了半晌又说,就当是故事的结尾。我扫了一眼,心就咯噔跳个不停。一张曲谱明明灭灭藏着的,全是他们割舍下的旧时光。我忍住泪意找到了凯亚,他正靠在房车的沙发上休息。

  

    凯亚接过曲谱,好半晌不说话。他为那张谱曲填了词,随后将它放进了房车的抽屉里。他说,我已经好多年没录歌了。

  

    那张曲谱没有了后续,他们也没有再联系。迪卢克忙于在生意场上的周旋,凯亚一步步登上了影帝的宝座。那首歌我找不到人唱,也不会找人唱。最适合唱这首歌的两个人,都已经死在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季。

  

    他们是不再唱歌的歌手,是名不副实的兄弟,是不被承认的爱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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